平行时空里某一个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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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黄昏过尽，便是长夜了。
/……感情并不重要，/他轻声说，过了一会还是补了一句，/至少……对吾来说。/
窗外有落叶悠悠飘落，秋风飒飒——不，前几天就立冬了——些许散漫的念头就这样浮起来，一瞬间竟有些苍茫的味道。
茶还是温的。
大概是他声音听来太平淡了，淡得听不出什么来，倒更像是对某人之前种种毫无道理的抱怨的感喟。对面的人低头看着横在两人中间的茶几，金红双瞳漫无焦距，大概思绪同样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于是嗯的那一声也听不出是敷衍还是赞同。
他们相处的时候不算多，沉默惯有，但今天的这种安静……
苍垂首，他听得到窗外那条路上满地落叶层层由远及近被风吹动时的细碎声响，有几分像是海潮，却比海潮更柔和，更支离破碎。
朱武等自己不知不觉把半壶茶都喝了之后才接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偏偏就接了那么一句，/但吾不同。/
/嗯。吾知道。/
新月微茫，月光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窗格里漏进来的一丝丝风像在提醒他什么，层层叠叠的阴影摇曳着从窗外斜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默然无语。
黄昏刚冲进来的时候，朱武……抱怨了足足一刻钟今天的天气——其实很好，接下来雪峰山千折百回的地形——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自然，那肯定不是朱武真正想说的。
然而，又如何？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那双金瞳……像是一面纤毫毕现的镜子。
苍听到自己心底的叹息，淡得几乎像是错觉。宽大的云袖松散垂落，与他挺拔的坐姿恰成对比，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神情始终是平静的。
正如他的心绪。
半夜里，朱武喝完那杯茶就离开了。没说来意，也没说去处。
正如这次莫名其妙的拜访，开始与结束都如此突兀。
安静的茶室里，苍沉默地坐到天明，而后……一切如常。
多年以后，枯坐万年牢的朱武百无聊间忽然想起了这个异样安静的晚上。他还记得后来到了苦境游荡时曾有过一闪念，自己去见苍的时候是想说什么呢？
——他该是为了道别而去的，可最后也没有道别。
相识多年，苍从来不曾开口问过什么。然而，他也没蠢到以为苍对他的身份真的一无所知。
但他同样不曾开口说过什么。
比如当时，他并没有说自己打算离家出走，自然也没提第二天就该是自己与九祸大婚的日子，再过三天……就是他的继位大典。
他并没有说，自己想去苦境，当然，也没有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此时层层结界阻隔，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只是。他确实知道。即使是现在，苍的神情……想必也一直是平静的。
就好像那个晚上。
朱武在来苦境之前从未见过真正的海，那时的他当然也想不到这种比喻。月下静海，潮水轻喧，那规律之下的平静绝非伪装，只是，到底也只能看得到那样的表面。
那时是初冬，现在的苦境……也该是差不多快到冬季了？
记得道境很少下雪，封云山附近更是。便是到了大雪前后，地上最多看到星星点点的霜花而已。至于鹅毛大雪之类的……别想了。玄宗与魔界，苍与他，谁都没有那种运气。
一瞬间，朱武觉得他真是……有点想念傲峰了，或者是天邈峰也好，铺天盖地的冰雪，天地一色，像是……能埋葬一切，掩盖一切。
然而……可惜。
他们之间甚至没啥需要埋葬的——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从—来—没—有。
朱武靠在牢门上，懒懒地闭上双眼，一边默默吐槽：万年牢这里的牢门……居然还带着一丝温度？他宁可这门冰冷如雪好吗？
明明是真的，然而……更像是假的。
他像是有些明白，又希望……自己从未明白。
南山之南，北海之北。
冬之夜，夏之阳。
千年已尽。